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阳台上,月光如水,倾泻而下,将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。

微风轻轻拂过,带来一丝夏夜的凉意。

何泽和无忧并肩站在栏杆旁,望着远处闪烁的霓虹灯,一时都没有说话,静谧的氛围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,却并不让人觉得尴尬,反倒有一种别样的安心。

无忧抬手从口袋里掏出烟盒,抽出一根烟,动作娴熟地点燃。

他深吸一口,烟草燃烧的味道瞬间在空气中散开,伴随着他缓缓吐出的烟雾,悠悠地飘散在夏夜的微风里。

“无忧,谢谢你。”

何泽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,带着满满的感激。

“你不必谢我,我只是想帮我妈赎点罪.…”

无忧语气平淡,像是在讲述一件稀松平常的事,说完又吸了一口手里的烟。

他的神色平静,可何泽却从那平静之下,隐隐捕捉到了一丝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。

“你,背上的伤没事了吧?”

“没事,小伤,你不必担心。”

无忧嘴角上扬,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,试图让何泽安心,可那笑容里,却带着几分强装的轻松。

何泽心里清楚,陈梅当时可是下了死力气的,怎么可能没事,怎么会只是小伤?他实在无法理解,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,难道他都不会喊痛的吗?

“无忧,跟我说说你的事吧,我特别想知道。”

无忧闻言,侧头看了他一眼,没有立刻开口。

他又转过头,默默地抽着手里的烟,一口接着一口,直到那根烟燃尽,化作了一小截灰烬,他才抬手将烟头掐灭,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。

他缓缓抬起头,仰望着浩瀚的星空,繁星闪烁,可他的眼底却流露出一丝少年人不该有的悲凉。

“我没上过学,不太会讲故事。”

“没事,我想听你说。”

何泽朝无忧身边轻轻挪了挪,身体微微前倾,全神贯注地看着无忧。

“我妈16岁就生了我,我爸是个地痞,很早就被人打死了。”

无忧的声音低沉而沙哑,像是被岁月磨砺过,他的目光没有聚焦在任何一处,只是空洞地望着远方。

“这些年我有过很多兄弟姐妹。”

说到这里,他的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笑,那笑容里满是悲凉,可这笑容仅仅在脸上停留了一瞬,便又很快消失不见。

“都是我妈和人偷生的,然后过一段时间那些弟弟妹妹又都消失了,就像我妈从来没生过他们…”

无忧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
他沉默片刻,抬手又点了一根烟,火苗在黑暗中闪烁,照亮了他那略显疲惫的面容。

他深吸一口,烟雾从他的口中缓缓吐出,像是在吐出那些积压在心底多年的沉重。“大概是我八岁的时候吧,我终于知道他们都去了哪里…”

他顿了顿,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,艰难地吐出几个字:“原来我妈把他们都卖了。”

“卖了!”何泽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,他怎么也想不到,无忧的童年竟如此黑暗,那些被卖掉的弟弟妹妹,他们的命运又该是何等悲惨。

“嗯,有的出生就卖了,有的两三岁卖的。”

无忧的声音仿佛被重负压着,每一个字都透着难以言说的沉重,他的眼神飘向远方,思绪像是穿越时空,回到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岁月。

“我记事那年,她把小辉卖了。”

说到“小辉”这个名字时,无忧的声音微微颤抖,“那时小辉比甜甜大些,特别黏人,总喜欢跟在我身后,像个小尾巴似的。”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地苦笑。

“我们常一起到夜市区的垃圾桶,翻找好吃的东西。”

“夜市区的垃圾桶旁,弥漫着各种奇怪的味道,但我们顾不了那么多。小辉特别爱吃鸡翅,每次翻到鸡翅,哪怕只是小小的一块,他都会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缝,然后乐呵呵地对我说,‘哥,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了’。”

无忧像是想要借烟来缓解内心的痛苦,他举起手里的烟,狠狠吸了一口。

然而,这一口烟吸得太猛,辛辣的烟雾瞬间呛入喉咙,他顿时剧烈地咳嗽起来“咳咳咳……”

何泽听到咳嗽声,伸出手,轻轻却地为无忧拍背,一下又一下,动作中满是关切。

“你别太难过了。”

无忧一边咳嗽,一边抬起手,冲何泽摆摆手,表示自己没事儿,过了好一会儿,他的咳嗽才渐渐平息。

他深吸一口气,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,然后将手中的烟掐灭,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,他的动作有些迟缓,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内心挣扎。

“我妈没有工作,她从不上班,整天就爱搓麻将。”

无忧的声音低沉,仿佛带着岁月的沧桑,

“她脾气也不好,一点小事就能大发***。那时候我们住在B市,她隔三差五才回来一次,每次回来,家里就像迎来了一场暴风雨,对我们又打又骂,弟弟妹妹们都被她吓得瑟瑟发抖,躲在我身后,不敢发出一点声音。”

“她偶尔会给我们一些钱,让我们自己买吃的,呵…”

“那个时候我们年纪小,根本看不懂周围人嫌弃的眼神,每天就想着怎么填饱肚子,怎么照顾好弟弟妹妹,倒也过得简单,勉强算是开心吧。”

“小辉被人领走的时候,我躲在墙角偷看。”

无忧的声音突然颤抖起来,他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栏杆,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

“我看到我妈嘴里叼着烟,一脸冷漠,手里不停地数着钱,那副样子,就像在卖一头猪、一条狗那样,眼神里没有一丝对小辉的不舍,从头到尾都没正眼看过小辉一眼。”

他的眼眶渐渐湿润,声音也变得哽咽。

“她把钱揣进包里,对着小辉假惺惺地说‘你乖乖听话,别记恨我,以后好好生活。说完,她头也不回地就走了,那背影是那么的决绝,那么的无情。”

“小辉哭着想去追她,边跑边喊着妈妈,妈妈…….”

“可是,他还没跑几步,就被那个给钱的男人一把抓住,像拎小鸡一样把他塞进车里,然后车子扬尘而去。小辉的哭声越来越远,最后消失在我的耳边,可那声音却一直刻在我的心里,怎么也抹不掉。”

无忧的身体微微颤抖着,像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,那些被尘封的记忆,在这一刻如汹涌的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,通红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。

何泽看着他这般模样,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,疼得难受。

“***这是犯罪!”

“犯罪?!呵呵。”

无忧嘴角扯出一抹苦笑,他缓缓转过头,看向何泽,眼神里透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疲惫。

“我们都是她生的,我们都是黑户,黑户你知道吗?”

他的声音有些沙哑,一字一顿地说道,仿佛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。

“就是被人杀了,也立不了案的...何泽,你不懂的。像我们这样的孩子活着有多不容易.…”

他的目光再次移开,望向远方,像是在回忆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,又像是在向这个世界无声地控诉。

何泽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愤怒,为无忧所遭受的一切而愤怒,同时,对眼前这个饱经沧桑的少年,也多了一份更深的怜悯。

此刻的无忧,在他眼中仿佛是一座摇摇欲坠的孤岛,被无尽的痛苦所包围。他想安慰无忧,却又觉得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。

他走上前,轻轻拍了拍无忧的肩膀,试图通过这简单的动作,传递给他一些力量和温暖。

他知道,无忧这些年所承受的,是他难以想象的沉重,而自己能做的,或许只是在他身边,默默地陪伴他,倾听他的痛苦。

“哥,哥!呜呜呜…”

寂静的夜里,房间里突然传来甜甜尖锐且恐惧的哭声。

何泽刚听到这哭声,还没来得及完全反应过来,就只见无忧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,一个箭步便冲到了床边。

无忧动作迅速而轻柔,一下子将哭闹不安的甜甜紧紧搂在怀里。

他一边轻柔地拍着甜甜的背,一边用温柔至极的声音安***:“别怕,哥哥抱着你了!别怕,有哥哥在…”

在无忧的安抚下,甜甜小小的身体渐渐不再颤抖,哭声也逐渐变小,她紧紧揪着无忧的衣角,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。随着无忧一下又一下有节奏的拍背,甜甜急促的呼吸慢慢平缓下来,情绪也渐渐平静。

待她呼吸彻底平稳,无忧才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回床上,动作轻缓得生怕惊扰到她分毫。

无忧回头,看向倚在门口的何泽,轻声解释道:“甜甜做噩梦了。”

他的声音里还带着些许未散尽的担忧,眼睛却一刻也没离开甜甜。

“嗯,你陪着她睡吧,我睡大厅。”

何泽知道此刻的甜甜更需要无忧的陪伴,也明白无忧对甜甜的那份深深的关爱。

不待无忧回答,何泽便顺手把灯关了。

房间瞬间陷入一片黑暗,只剩下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,洒在地上,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。

何泽轻轻带上了门。

回到大厅,何泽躺在床上,却怎么也无法入睡,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无忧和甜甜相处的画面,还有刚刚无忧冲过去抱住甜甜的急切模样。

他想起无忧讲述的那些悲惨过往,心中满是对无忧的心疼。

这个夜晚,对何泽来说格外漫长,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虫鸣,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,陪伴着他度过这无眠的一夜。

六月末,阳光炽热,仿佛要将世间万物都烤化。

在这个热烈的季节里,***的成绩终于出来了。

何泽的成绩格外优异,那分数足以让他填报国内任何一所顶尖学府,然而,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,他只是填报了本市的大学。

无忧得知这个消息后,满心疑惑。

在一个闲暇的午后,他忍不住开口问何泽:“你成绩这么好,为什么不去B市读更好的大学呢?以你的分数,完全可以选择更优质的教育资源啊。”

何泽听后,只是微微一笑,并没有作答。那笑容里似乎藏着许多无法言说的秘密,让无忧更加摸不着头脑。

与此同时,幼儿园也开始放假了。

此前,无忧为了让甜甜能多学些东西,给她报了假期班。

但何泽却觉得,甜甜年纪还小,应该多享受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。

在何泽的再三坚持下,无忧终于同意取消甜甜的假期班,让她留在家里陪着何泽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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