阴风怒号。
铅灰天幕下,一身银白战甲也蒙上了灰。
那张俊脸背着寒光,看不清神色。
谢莺朝他展颜一笑:“封将军,有何吩咐?”
这一路要仰仗他照拂,还是得搞好关系才行。
封越抿着唇,朝她伸出手,腕上还系着那蝴蝶结。
谢莺愣了愣,不解其意。
“封将军?”
她的声音出奇得动听。
封越眸光微闪,沉声道:“上来。”
谢莺又是一顿,随后反应过来,这是邀请她?
“多谢封将军好意,只是小女如今是戴罪之身,便不给封将军添麻烦了。”
此番举动惹来不少人的注目。
安宁侯见了也未置一词。
谢清婉见状磨了磨后槽牙,凭什么谢莺走到哪里都能被重视!
封越冷下脸,大手一挥,扣住了谢莺的手腕,二话不说就将人拽到了马上。
谢莺惊呼一声,后背已经贴上了冰冷的甲胄,正要回头和封越说些什么。
封越已经将披风盖在她身上,将她裹得严实,密不透风。
眼前漆黑一片,什么都看不见,谢莺有些茫然。
“封将军。”
头顶传来封越低沉的警告。
“若不是看在安宁侯的面子上,本将军可不管你死活。”
谢莺一怔。
周身被温暖包裹,那寒意倒是被驱散不少。
谢莺弯唇一笑。
原来是看她冷了,特意过来给她当暖炉的。
这镇北大将军的心思竟也这般细腻。
想来安宁侯往日待他不薄,他挂念着昔日的恩情才会这般优待她。
看着凶巴巴的,倒也没那么难相处。
谢莺小心撑着马背,软声道谢。
封越只是驾马呵了一声,没有回答。
起初谢莺还觉得坐在马上有点颠,后面就四平八稳的,没什么感觉,再后面,不知怎的就睡着了。
封越身子一僵,勒住了缰绳。
怀里的女子整个身子都靠着他,呼吸喷洒在他颈间。
那种淡淡的馨香再次钻入鼻尖。
封越深吸了一口气,喊了一声:“谢莺。”
没人回。
多半是睡着了。
他没掀开披风,单手搂住了谢莺的腰,免得她跌下马。
细瘦的腰在掌心不盈一握。
封越不由抿紧了唇。
谢莺是被吼声惊醒的。
有人吼了一声,说是全军停歇整顿。
她一睁眼,头顶的披风正好被掀开,入目就是一张英俊的脸。
谢莺咕哝了一声:“封将军。”
声音哑哑的,带着刚睡醒的朦胧。
封越的喉头却不自觉滚了滚,他别开眼,翻身下马。
“看不出来,谢姑娘心还挺大。”他啧了一声。
谢莺听出了他话里夹枪带棒,没往心里去,这人说话多半是这样别扭的。
四周的天幕越发阴沉,这是……天都黑了。
她居然睡了这么久。
怪不得他这么说。
毕竟这一路要流放,她还能安心睡这么久,确实心挺大的。
谢莺轻咳一声,目光搜寻安宁侯的位置。
看样子大部队是要原地休息过夜了,她便准备下马去找安宁侯。
封越刚伸出手,下一刻,谢莺已经熟练地下马,朝他招了招手。
“多谢封将军,我先去找爹爹了。”
封越沉默地收回手。
谢莺并未注意到这些,朝着安宁侯所在的方向奔过去。
“爹!”
安宁侯见到谢莺,笑着迎上去,握住她的手。
“莺莺,可有冻着?”
谢莺摇摇头。
谢清婉在一旁见到面色红润的谢莺,难免生出些嫉恨来。
“爹,姐姐这命也太好了,刚被申侯府退婚,这就找到了下家,当真是手段高明。”
谢莺睨了她一眼。
“知道我手段高明那你还不多学着点?”
谢清婉:……
安宁侯习惯了两个女儿的较劲,只当是孩子们之间的打闹,出声道:“好了,莫要再说了,吃饱了就歇息。”
说着安宁侯便将手中的干粮递给谢莺。
谢清婉见状,道:“爹爹,姐姐自小娇生惯养,可吃不了这等粗食,指不定要闹的。”
安宁侯一怔,想起平日里一点吃食不顺心就闹绝食的谢莺,动作一顿,神色有些僵硬。
“莺莺,今时不同往日以往,你莫要再闹脾气。”
谢清婉也附和道:“是啊,姐姐,咱们都已经落魄到这个地步了,你要是还挑三拣四的,这日子还过不过了?爹爹也会不高兴的。”
谢莺知道谢清婉打的什么算盘,可惜她要落空了。
“爹,谁说我吃不了这些?”
她接过安宁侯手中的干粮,随意找了个地坐下来吃。
小时候多苦的日子都经历过,不过是吃干粮,有什么忍不了的?
安宁侯见她吃得津津有味的,心头却禁不住泛酸,何曾这般亏待过她?
“莺莺,都是爹不好,让你受这般委屈。”
谢莺抹了抹嘴,冲他笑:“爹,这不怪你,只要和爹在一起,吃什么都高兴。”
安宁侯这一大老粗听了心头肉这话都禁不住鼻头一酸。
“乖莺莺。”
谢清婉愤恨地坐到一边,爹对谢莺真是太宠了!眼里只看得到谢莺,永远不会看到她!
柳姨娘担心饿着她,也递了干粮过来。
“婉儿,你一天没吃东西了,快吃点垫垫肚子。”
谢清婉也不愿意吃干粮,但这话实在饿了,没辙,只能吃点。
刚咬一口,她就吐了出来。
“呸呸呸!这什么啊,这么难吃!”
她这举动惹来大家的注目。
大家都知道干粮难吃,但现在有吃的就不错了,难道还能吃上山珍海味不成?
柳姨娘赶忙捂住谢清婉的嘴。
“婉儿!”
谢清婉丢了手里的干粮,责怪道:“娘,你捂我嘴做什么!是真难吃啊!我反正吃不下!”
安宁侯的脸色瞬间阴沉。
谢莺则是起身走到谢清婉面前,冷着脸:“捡起来。”
谢清婉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所不妥,但这么多人看着,她不想在谢莺面前低头,一脸执拗:“我凭什么捡?丢都丢了!”
谢莺的声音一寸寸冷下去。
“我再说一遍,捡、起、来。”
谢清婉梗着脖子。
“我偏不捡,你还当是在安宁侯府可以对我——”
她话还没说完,谢莺就已经上前摁住她的脖子往地上去。
“婉儿!”
柳姨娘惊呼起来。
安宁侯却不曾出言制止。